曾經,我每天工作的地方也可以望到家,在家附近也可看到工作的地方。 曾經,每天我都在馬鞍山、科學園、大埔之間來來回回。 今天,身處異地,不再在同一家公司打工,為的,可能就是型和找尋另一種生活的感覺。 雖然我與高科技行業像是越走越遠,但仍想努力返回圈子。
Sunday, May 04, 2014
初戀無限次 第九章 - 相逢恨晚
第九章 - 相逢恨晚
"用愛情綁一個人,一百幾十年也可以,但用責任去綁一個人數十年,大家都受苦。"
第九章 - 相逢恨晚
郊外平房式老人院。
院長領著大致和琪琪穿過走廊,走進老婆婆的房間。
院長以非常官方的語調說:「你們來探梁英女仕,首先聲明,她說自己是一九○○年出生,但身份證上是一九一七年,我們不排除有資料上的錯誤。」
「院長,這有什麼關係?」琪琪問道。
「有些團體是來找最年長的老人,頒個什麼獎。這婆婆很在乎這些獎牌禮物。你們明白嗎?」院長解釋道。
「你是說她很貪心?」大致問。
「這是你說的。」大院長答道。
院長帶他們走到一間房前面,院長推開門,大致與琪琪看見裏面有一個老人家坐在安樂椅上看著窗外的景色。
「婆婆!」院長叫她。
老婆婆動也不動。
院長大聲一點再叫她,「婆婆!」
婆婆極緩慢的轉過頭來,悵然地看著院長,以低沉微弱的聲音對她說:「說話請大聲一點。」
大致與琪琪互相對望。
院長深呼吸一口氣,然後拚盡氣力大聲地,和配合誇張動作說:「他們就是徵求初戀故事公司的代表,今日來訪問妳!」
這時婆婆轉過來對大致和琪琪說:「這小朋友說話時動作誇張!」
大致和琪琪偷望已屆中年的院長一眼,忍不住對望偷笑來。
院長不滿地瞄大致和琪琪一眼,然後以跟婆婆的說話一樣的聲量對他們說:「你們慢慢談吧!」
院長走了出去,並關上房門,房內只剩下婆婆,大致和琪琪。
大致與琪琪坐在婆婆的床上,窗外一絲的陽光透進房內。
大致大聲地向婆婆介紹:「婆婆妳好,我叫常大致,她叫琪琪。」
婆婆指著大致說:「你的樣貌很傻,呵呵!」說完便呵呵大笑,笑過不停。
大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。
琪琪見婆婆笑得這樣開懷便說:「婆婆很樂觀吧!」
「我是不是得了獎?」婆婆問非所答。
大致趕忙擺手說:「不,還沒有,我們來是想問一些細節。婆婆妳是不是一九○○年出生的?」
婆婆肯定的說:「當然是,那時中國還有皇帝,男的留辮,女的紮腳──」
「我出生的年份仍然是清朝,我是小女孩的時候民國才成立。原本我十二歲便要出嫁,但當時周圍都在搞革命,一家人為了逃命跑來跑去,也沒有時間把我嫁出去了。
我的初戀發生在五四運動那年,可以說是在五四運動中發生的。
當時我住在親戚家裏,想讀書又沒錢讀,有天在街上看見一些學生示威,其中一個站在台上的男生說話時特別慷慨激昂,那時我很仰慕他,覺得他像一個英雄。後來他們大伙兒一起去賣國賊的府邸,我糊裡糊塗便跟著人群一起去了。
現在我九十四歲,但我仍深刻記得他穿上中山裝,沿途領著學生在街上高呼吶喊,我那時的目光一直離不開他,雙腳竟不期然地跟著他走,希望盡量挨上前看清楚他。他為是……記不起那是什麼運動。」
「妳剛才說是五四,」大致提她。
婆婆瞇著眼,回憶過去的往事:「好像是,又好像不是,我剛才說是五四嗎?那便是五四了!腦袋不靈活了,剛說完又已經忘了,前幾天我還很清楚呢!」
「妳就這樣認識妳的初戀情人?」琪琪大聲問道。
「豈會如此簡單!」婆婆帶點自豪地說。「後來,我說到那裏?」
「妳說妳跟著他去賣國賊的府邸。」大致說。
「是,後來軍警來鎮壓,所有學生都四散逃命,周圍一片混亂,我向著那男生跑過去,卻遇上另一邊的軍警正衝上來,我當時剛好在那男生背後,看著他活生生的被武警高舉的木棍打下。我推倒那男生,背上無端捱了幾下重擊。後來他翻身抓起一撮沙撒向軍警眼中,之後便趁機拖著我走,走進一條橫巷。」
「就這樣認識了?」琪琪問。
婆婆緩緩的點頭,寬容地說:「他掏出手帕替我抹去面上的污泥和咀上的血漬,他的手很輕,只是輕輕的拭著,不會觸痛我的傷口,當時我心跳得很厲害。我不知該說些什麼,只是一直看著他,看著他炯炯有神的目光。他也很沉默,一直沒說話,只是問了我一句──
『妳是不是學生?』那少年問。
少女婆婆害羞地搖搖頭。
『以後不要來了。』那少年續說。
那少年說完便走,少女婆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。
少年在巷口消失,少女婆婆一人垂下頭,緊緊握著少年留下的那條手帕。
琪琪看著坐在安樂椅上的婆婆,竟在她的面上,找到一個少女初戀的笑容。
「於是婆婆妳便跟他手拖手拍拖了。」大致問。
婆婆用扇拍打大致的頭,「怎會這樣!之後,我把手帕洗乾淨,拿去學校等他。我一個人在學校門口等,門口有巡警守衛,有很多學生走過,但偏偏就是不見他。我等了三天之後,終於向其他學生打聽,知道他們一班人在出事後,暫時不會上課,並在短期內也未必回校。」
也不知過了多少天,一次在街上無聊閒逛時,有一班穿中山裝學生打扮的人在派傳單,他們為防軍警認出,面上都戴著醫生用的口罩。
這時一張傳單遞到我面前。
『身體的傷好了嗎?』那人說。
我抬頭一看,覺得他的眼神似曾相識,『你──』
他點頭。
從那天起,我參加了這個完全不知道為了什麼的運動。
我知他對我有好感,他也知道我的心事,但我倆總不敢說出心裏的話,眼神變成唯一的溝通媒介。
雖然在街上派傳單各忙各的,但我們不時有眼神交流。
可惜,有一天,放在家裏的傳單被親戚發現了。
他們寫信給剛回鄉間的父母,父親就出來接我回鄉。
記得我臨離開的那一天,火車站人潮洶湧,父親拿著我的包袱走在前面,我跟在後。我不時四周張望,希望能見到他最後一面。
火車頭噴出濃濃白煙,汽笛響起,火車開動。
我坐近窗口位置,當我最後一次向月台張望,竟發現了他在月台的人群中,默默的站在那裏看著我。
他的眼神令人很難忘。
我拿出手帕向他揚手,風很大,吹走了我手上的手帕,我怕手帕飛走,推開人叢去追。
火車隆隆開出,手帕飄落在遠遠的路軌上。
我把半個身子伸出車窗,看見他在路軌中拿起手帕使勁地揮揚。
這是我們第一次的離別。」
琪琪感慨地說:「這類愛情只有在動盪的時代才有。」
「現代的戀愛都是快餐呢!」大致回應道。
「婆婆請繼續說吧!」
「之後,我回到鄉下,父親急忙把我嫁給同鄉一個遠親,他比我大六歲,是個忠厚的男人。兩年後生了一子一女,過著平淡知足的生活。
抗日時,丈夫被徵入伍到前線打日軍,我帶著一對子女,做後方的醫療人員。
有一天,前線送來大批傷兵。
我正替一個滿面傷痕的士兵包紮傷腳,他忽然問我:『妳認得我嗎?』
我抬頭,擦去傷兵面上的污漬,覺得這人很面熟。
他從軍服內藏的小口袋拿出一條保存得很好的手帕道:『我一直不捨得用。』
我猛然記起來,是他。
真想不到在戰亂中又重逢。
那時每天替他的傷腳換藥,又或扶他坐輪椅,推他出去湖邊散步的時候,是我們相處以來最愉快的日子。
他根本不想太快痊癒,但前前線情況又日益緊張。有一點令我感動的是,他至今仍未結婚。
有一次,當我替他抹面的時候,有孩子在後面叫我:『媽!』
我回頭一看,是我的一雙子女,大兒子十三歲,小女兒當時也有七、八歲,站在病房門外。
大兒子開心地對我說:『收到爸爸的信呢!』
我望著他,然後垂下頭。
他馬上明白。
幾天之後,我在病床的枕頭上,找到那條手帕,才知他已不辭而別。
又分手了。人生就是如此,離離合合。」
這時琪琪與大致竟不期然對望一眼。
「和平後,丈夫回來了。軍車駛至我們家的村口,丈夫被兩個士兵扶下來。我帶著一雙子女迎上去,看清楚才發覺他雙手至肩膞都沒有了,兩隻袖子下空空蕩蕩。
他是戰爭英雄,我不介意照顧他下半生的起居飲食。直至有一天,一個下雪的日子,我在買(食送)回家途中,發現後面有人跟蹤。
我猛然回頭喝道:『誰?』
風雪中,一個男人頭戴皮帽,身穿皮褸站在我背後──「我找妳多年了。」
婦人婆婆認出是他。
「為什麼仍要找我?」婦人婆婆凄然地說。
「他回來了。」婦人婆婆口中的「他」是指丈夫。
他仰天嘆息,「這幾年來,我想的是壞的一面……」他垂頭,非常沮喪。
「對不起,我不知為什麼這樣說,只想跟你說對不起。」婦人婆婆說。
他跑上來,拉著婦人婆婆的手說:「跟我走吧,這把年紀了,我們沒太多時間。」
婦人婆婆推開他,步步退後。
「不,不──」
「為什麼?」
「丈夫雙手──沒有了。」
他跌坐在雪地上。
「他完好無缺還可以,現在怎能拋下他?」婦人婆婆悲傷地說。
他從袋中掏出兩張船票,「原本預備跟妳一起走,見妳之前,我買了到香港的船票,看來現在只需要一張了。」他把另一張撕掉。
「到時上船,我送你。」婦人婆婆凝視著他說──
他離開的那一天,碼頭上滿佈離別的人,碼頭大閘一開,我們控制不住擁抱起來。
這是我們平生第一次擁抱,因為知道沒有機會重逢。一生人三合三離,還奢望什麼──
「船快開了。」婦人婆婆推開他。
他挽起腳邊的行李,跟她道別。
「等等。」婦人婆婆跑上去,在他臂上,綁了一條手帕說:「等來生好嗎?」
「一定。」他肯定地點頭。
他走的時候,一共回頭三次。
「不要回頭了。」婦人婆婆含著淚高叫──
我怕他再回頭,會把我的心也勾出來。五十年代政治環境有了轉變,我們一家人輾轉到了香港。
我七十一歲大壽,子子孫孫替我在酒樓設宴賀壽,有人送來一個金壽桃,是在美國金舖訂來的,上面有他的署名,我才知他仍在人間。但當時丈夫仍未過身。故只普通朋友寄來的禮物。
七七年丈夫去世,兒女亦相繼去世,孫兒孫女無暇照顧我,便把我送來這裏。」婆婆在這兩年青人面前盡訴她的往事。
「有什麼我們可以幫上忙的?」琪琪關心地問。
婆婆望著窗外,緩緩說出自己的心願:「若他仍在人間,讓我死前再見他一面。可以嗎?」婆婆拉著琪琪的手問。
琪琪無助地望著大致。
大致抓抓頭,「盡可能吧!」
「還有一件事!」婆婆忽然想起。
「婆婆,請說吧。」大致道。
「你們來老人院探訪老人家,有沒有利是或大禮物?」婆婆精神一振。
大致和琪琪面面相覷。
「那些電視藝員和演員來都有的!」婆婆一臉不高興。
「有,有大利是,不過沒有利是封!」大致急忙從依中掏出五百元一張。
婆婆身手忽然很敏捷,一手搶過來說:「是利是仔,這怎算是大利是呢?」
「別忘了幫我找他呀!」婆婆一邊將五百元摺好放進袋中,一邊吩咐他們道。
大致和琪琪跟婆婆告別,離開老人院的時候。琪琪對大致說:「如果能替婆婆找到那初戀情人,那很有意義啊!」
「如果找到的話。」大致苦著臉說。
雜誌社。
大致找康商量替婆婆找初戀情人的事。
「我可以安排在雜誌的美洲版內替婆婆刊登一個全版的廣告。」康將一本美洲版的雜誌遞給大致。
「全版廣告要多少錢?」大致吃驚地道。
「免費。我們可以將婆婆的初戀故事當作專題報導。」康答道。
「多謝你,阿康。」大致衷心的說。
「琪琪也跟我說過婆婆這件事,我是幫琪琪罷了!不過大致呀,我倒有些事情想請教你,我──」康把手上的雜誌捲來捲去,成一個圓筒形。
「男人之家,吞吞吐吐,有什麼快說。」大致催道。
「是關於琪琪的……」
「說吧!我承受得來。」
「是關於和她接吻的問題。」康羞紅著面說。
大致一窒,別了臉冷冷的說:「請別說下去,我不想知。」
「我只不過說接吻你已經如此,再進一步還了得?」康抗議道。
「什麼?還要進一步?想不到你這娘娘腔,原來是個飛擒大咬的淫魔!」大致青筋畢現。
「不,絕不是。不過,你和Sarah,有沒有──接吻過?」康反問。
大致抬起頭,交疊雙手閉上眼道:「我是不會答你的。」
「我和琪琪──」
「不要說!!」大致立即以雙手掩著耳。
「沒有!!」康低聲說。
大致立即放開心開心的問:「什麼?沒有?」
康苦著臉:「所以才請教你如何能進一步。」
「這點,我想說一不,」大致以專家口吻的說,「等待是一種尊重。」
康不解地問:「但有些人認識了半天便可以做到。」
「那是很極端,很不負責任的一種行為!這是一個很壞的例子,千萬不要學!」大致權威地說。
「記著,千萬不要學。」大致重複地說。
琪琪與 Simon 晚飯後在尖東海傍坐著,看著維多利亞海的說:「月圓的時候,我總有點不開心。」
「我也一樣。」Simon 悶悶的說。
「以前不聽見你說的。」琪琪說。
「不開心是我今天的感覺,我跟太太分居了,今早在律師樓辦手續。」
琪琪驚訝地看著 Simon。
「那BB呢?」琪琪關心地問。
「暫時交給她。」
「Simon,你怎可以這樣?婚姻不能兒嬉。」琪琪有點責怪他。
「琪琪,我早說過我們之間有問題。」Simon 解釋道。
「是什麼問題?」
「再沒有愛的感覺」Simon 嘆一口氣。
「那是因為你欠缺安全感,不斷找尋新愛的刺激。」琪琪分析道。
Simon 聞言默言,良久不說話,然後,苦澀地問琪琪:「大致比我好,是嗎?」
琪琪連忙說:「我在說你。」
「別騙我,琪琪,妳現在比回來時更喜歡他。」Simon看著面前有點迷惘的琪琪說。
「你亂說。」琪琪辯道。
Simon 也不想和琪琪爭辯,他伸展雙手,仰天深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。
「我比妳好,我不會逃避問題。是對是錯,已著手解決了,妳仍在問題中間兜兜轉轉。」Simon 抬起頭,望著漆黑的星空?。
琪琪沒答腔,呆呆望著那會令她有不快感覺的圓月。
晚上校園內的足球場。
大致和 Simon 坐在空蕩蕩的觀眾席上。
「我們有多少年沒有回來?」Simon 環顧這球場後問道。
「畢業之後,今次是第一趟。嗨,你是鄰校的啊!」
「我是在這裏喜歡琪琪的。」Simon 回憶著說。
「我也是。」
大致與Simon互望一眼。
大致索性躺下來,雙手枕著頭說:「Simon,我近來不知為何時常不開心,我有何不妥?」
「因為琪琪。」Simon 答。
「o下?!」
「你還愛琪琪,琪琪也愛你,我和林定康都看得出,Sarah 怎會不知。」
「怎可能?!」大致自言自語地說。
「你們是自己騙自己。」
「我一直幻想有個 Sarah 類型的妻子。」
「Sarah適合我多過你。」Simon 肯定地說。
「你說什麼?」大致難以接受。
「我已和太太分居了,說什麼也可以,我甚至可以再追求琪琪。」
大致坐直身子看著 Simon。
「你愛琪琪嗎?」Simon 問。
大致滿不在乎地說:「別說笑,我那麼辛苦才可得到Sarah。」
「那代表你不需要真正的愛情嗎?忠於自己的感覺,忠於愛情吧,常大致。」
大致沒有答腔,默默的想著 Simon 的話。
Simon 的說話像下了魔法一樣,時時刻刻在大致腦內出現。
大致無論在家、在公司、在車上,在鬧巿人海中都沉思著Simon的話。
大致心裏想道:「Simon 說得沒錯,人應該忠於自己的感情,他與太太合不來,在沒有第三者出現情況下分開,對大家都好。」
大致回憶 Simon 對他說他跟太太分手的一幕──
Simon 把行李放在車廂內,Betty 抱著兒子出來送他。
「對不起。」Simon 充滿欺意的對 Betty 說。
Betty 點頭。
Simon 上前,把手放在 Betty 的頭上說:「失去愛情感覺後,覺得好像個親人。」
「我也有同樣感覺。」Betty 凄然地說。
Simon 向 Betty 告別時說:「我會常回來看孩子的。」
「好。」Betty 應著。她目送著 Simon 上車,突然把他叫住,「我們──有沒有可能再戀愛多一次?」
Simon 想了一會,然後微笑說:「我希望會,像大致和琪琪一樣。」
Betty 露出希望的微笑,捉著BB的小手跟 Simon 揮手告別。
這是 Simon 告訴大致的情景,這本來是 Simon 的事,但卻令大致想了很多。
大致覺得用愛情綁一個人,一百幾十年都可以,但用責任綁他數十年,大家都受苦。
他覺得自己對 Sarah 是一種痴,想得而得不到的痴,像踢足球打越級挑戰,打得到自然開心,但自己根本不是那一組。
大致在公司天台霍然站起來挺起胸膛說:「我決定向她坦白一次。」
大致忽然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,昂然站在天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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